2007年12月30日 星期日

[詩。] 妳 。羅智成

  「妳」永遠是最靠近我的
  只要我有話想說
  「妳」總是第一個知道
  或第一個不知道
  正如此刻
  一個被濕冷的寒流所宵禁的夜晚
  一張被疲憊盤據的電腦桌前
  我尚未啟齒
  而妳
  已經在句中守望
  不管知道或不知道

  不論我想要讓妳知道或不知道
  我總知道
  妳總會
  以妳所含糊象徵的
  近處或遠處的幸福
  注視著最憂鬱的那一行詩句
  梳理著我中年的感傷

  雖然妳一直懷疑
  文中的「妳」不全是妳
  即使重點的描述符合

  憑著女性的直覺
  妳隱隱然相信有一些「妳」
  並不是指妳

  但,正如此刻,
  我所極力傾訴
  極力杜撰的
  不一直都是妳嗎

  只要妳
  持續那無可比擬的
  美麗與憂傷
  持續在詩中聆聽
  又持續在詩外讀我
  妳永遠都是妳啊

[詩。] 她 。羅智成

  她柔軟的嘴唇
  像天使的雨鞋
  涉過我憂傷的淚水

[詩。] 在那個我們所不知道的房間裡 。鯨向海

  在那個我們所不知道的房間裡當時年紀輕輕,已經去過許多地方
  山川愛我們健壯的喘息聲
  仔細瞧瞧,十七歲呢
  沒有地震,沒有未爆彈
  鐵橋也沒斷
  心裡的宮殿是溫暖的
  熟睡著一個王子

  在那個房間,我們所不知道的
  窗外整座島嶼正在飛走
  我們也曾終日搖頭嘆息,把自己搖成了
  一陣陣幻影
  每每在臨睡前與那些舊日理想,訓練我們的夢
  一起垂懸風中
  夜深如大海,彼此提醒
  關於衝浪的事:
  「總之,我會好好的
  請你也不要死掉。」

  然而在那個不知道的房間裡
  我們都曾用孤獨深深傷害過別人
  任憑時光的飛雪,靜靜墜落成碎片
  只為了猜一句話

  守候如一座泥濘的動物園
  困在籠子裡,遲疑不前
  苦苦猜不出那句話的我們
  猥瑣如露毛的猩猩
  心事重達
  一百隻瞌睡的河馬

  於是在那個我們永遠不知道的房間裡
  有人只想輕輕掩飾,卻不小心鎖上了門
  使我們成了那種
  一輩子
  都善於猜謎的人

[詩。] 佛語 。顧城

  我窮
  沒有一個地方,可以痛哭

  我的職業是固定的
  固定地坐在那
  坐一千年
  來學習那種最富有的笑容
  還要微妙地伸出手去
  好像把什麼交給了人類

  我不知道能給什麼
  甚至也不想得到
  我只想保存自己的淚水
  保存到工作結束

  深綠色的檀香全都枯萎
  乾燥的紅星星
  全都脫落